春酒

写完啦!看完不用关注,此号不更新啦!有缘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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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区ID:沈沈沈不归/塞外有雪

【周黄叶】蝴蝶与嘉年华 4.2

尽管“夜雨声烦”确实有一阵子未在蓝雨阁里出现,黄少天本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重新上线后,倒是没觉得游戏有多陌生,只是有时候会条件反射以为自己还在上测试服就是了。

黄少天的上线点自然还是在蓝雨阁内,毕竟他下线前刚解决了一波专属的任务分发设置。只是他没预料到页面刚刷出来,他的视野就被人人人人占据了。

蓝雨阁剑圣大大的文字泡奋力挤出人山人海,试图占据每个人头顶的视野:“这都是在干嘛啊守尸吗!我不是和阁主在影阁放了新的任务吗都挤在这里干嘛????今天的日常都做完了吗本下了吗还是单身狗吗还不赶紧去努力都挤在这里干嘛!”

全场被夜雨声烦的文字泡清洗了一遍,简直有了尸横遍野的感觉。不过这对蓝雨阁的玩家们来说已经是惯常的事了,除了一些新人一时震惊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其他玩家们倒是都很积极地喊着:“终于刷到夜雨大大了!”“不从阁主和夜雨大大手里接任务就总感觉自己丧尸了什么!”“夜雨大大你知道君莫笑在哪儿吗?”“天啦求合影!”“…………”

黄少天自己话多,也不代表他喜欢看一堆人用文字泡来砸自己。他迅速开启了玩家屏蔽,然后窜去影阁又把这阵子想好的任务给挂了上去,蓝雨阁的所有成员已经自动了标黄的公告。

发布专属任务是具备NPC部分职能的天降系玩家特有的权限,只是目前来说,还是作为蓝雨阁阁主的索克萨尔与拥有着近似“副阁主”职权的夜雨声烦所发布的任务奖励最丰厚,也最受玩家欢迎。

黄少天编辑完任务,发布出去之后又看了波信箱,再瞧了眼时间,果不其然又是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觉自己实在太过敬业。他上线前还原本只有小鱼两三只的群里早就喧闹起来了,黄少天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让自己清醒清醒,又坐回电脑前精神抖擞地支使着剑圣大大往印山贼寨去了。

晓枪早就已经领着几个人站在了副本附近,黄少天知道这位晓枪是公关部门的伍晨,却也只是有耳闻,打交道还是头一次。跟人打交道向来不会令他犯怵,他几步跃过去,就大大方方地跟每个人招呼了个遍,等他都说完了,晓枪才找着机会开口:“我听蓝雨的说你一直在影阁,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哪敢啊,这不是叶老大喊我来团建吗?”夜雨声烦提着剑,很是积极地挨个儿递交了好友申请,“都说是团建了,难不成除了晓枪其他的都是我们部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啊来来都加个好友下回再约啊。”

叫风梳烟沐的妹子通过了他的好友,笑眯眯地说:“你猜我是谁呀?”

黄少天脑子都不用过:“苏沐橙?”

“你怎么猜这么快!”风梳烟沐发了个不高兴的表情,“你怎么不猜柔柔?”

黄少天就算打字比脑子再快,这会儿也不至于傻缺地说出觉得唐柔那妹子不可能是这语气,更不可能让他猜她是谁啊。他也就只是嘿嘿一笑:“叶修呢,他就把我诳过来自己看着?”

风梳烟沐继续笑眯眯:“你猜?”

幸好没等黄少天继续苦兮兮地陪着苏大小姐玩猜猜猜的游戏,一旁一个穿着厚重盔甲、但也掩饰不了窈窕身材的“妹子”已经开口了:“呵呵,是我。”

哪怕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去了对“传说中的一叶之秋”和自家上司的双重敬畏感,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毕竟面对一个顶着“忧郁小猫猫”的女号,想着这背后实际上是谁,黄少天自己都怕自己没把门的嘴叨叨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这也就是个小插曲。

同行的其他几个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小号,有认识黄少天本人的快速在线上认识了一下,还有似乎是刚进公司的新人惜字如金,黄少天在旁边瞅着还像是对着“忧郁小猫猫”敬而远之的样子,脑子一转就跟公司里的人对上了号。一行人简单认识之后也就下了本,虽然其中有着装备一般的小号,但对系统的熟悉和技术姑且还是弥补上了这一缺憾,虽说有几人总有着划水的嫌疑,不过他们也不是为了破记录就是来玩玩……

忧郁小猫猫说:“再来。热身得差不多了吧各位,划水都划够了吗?”

“再来。划水自重啊。”

黄少天悄悄凑近了跟晓枪嘀嘀咕咕:“哎到底谁带队啊不是你吗,你又不归叶修管就这样由着他啊?我怎么隐约感觉我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团建是蓝雨人人都毕业了吗还是影阁任务栏都塞满了啊,你说我现在要是跑了会不会被叶修穿小鞋啊应该不会吧那我跑了啊?”

晓枪:“…………”

晓枪:“你再不跑我就要踢你出队了,今天想来我这队的人还是挺多的。”

晓枪:“我不归叶修管,但是谁不归叶总管呢?”

黄少天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忘记了曾经被社会摧残过(当然他也反摧残了一番)的日子,工作紧张但心态过于放松,手上操作倒是没停。好不容易又过了一次本,不是队长胜似队长的忧郁小猫猫终于开了金口:“今天就到这里吧。”

就连晓枪也像是精神一振,立刻接上:“大家辛苦了,下次再约啊。”

黄少天心想他是不想再约这种团建了,何苦啊,他这是何苦呢!

他没有多看一眼似乎还在跟刚刚垫底的人说话的忧郁小猫猫,提着自己的剑就要开溜,谁料他没跑多远,一只信鸽就追上了他:“你怎么跑这么快?等我会儿去看看君莫笑。”

夜雨声烦:“……………………………………”

他原本已经运起轻功飞过了树梢,这会儿肩上停着信鸽,在下一棵树的枝桠间堪堪立住。四周景色疏朗,他蹲在树上看着远方的山发呆。又过了会儿,他见到换了身青色长衫、长发束起的忧郁小猫猫骑了匹枣红马从前方来,停在树下,抬头招招手:“下来吧。”

夜雨声烦跳下树,把自己的马也唤来,问:“去哪儿?”

忧郁小猫猫一笑:“你问他。”

君莫笑的回复很快,还带上了坐标。夜雨声烦同步给忧郁小猫猫,说了句:“这个反应是不是太生硬了?”

忧郁小猫猫已经拍了拍马,让马向着坐标所在地奔驰了,闻言说:“怎么不生硬?亲,我在这里[坐标]哦,么么哒?”

夜雨声烦打了个寒颤,骑马跟上:“那还是生硬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前方的人呵呵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跑着跑着突然丢给夜雨声烦一个红绸:“测试道具,系上吧。”

夜雨声烦满头雾水,要不是他手脚快还接不住,接到手里看了眼不过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红绸,唯一的属性就是“这是一份来自侠女忧郁小猫猫的赠予,看似平平无奇,但具有特殊的含义”:“什么玩意儿,又是你自己做着玩儿的?怎么还带过来了?”

他问着的同时倒是随手就系在了左手手腕上,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对自己有什么影响,看了眼忧郁小猫猫的背影,想着先系着再说。

君莫笑所在处是昆仑山中一处少有人至的谷底。自君莫笑声名大噪之后,在江湖里多了不少四处寻找他踪迹的闲散人士。有些是坚信君莫笑身上有着什么昆仑山的秘库钥匙,又或者是认为君莫笑必然是身负昆仑山的绝世武学、打倒了他就能获得灌顶传功之类。也幸好这一阵子夜雨声烦都不在,不然被追杀或者说追捧的人早就不止一个了——不过按他的身份、以及蓝雨阁和嘉世门人向他挥刀都算是背叛师门的门规,也不好说他不在是谁的幸或不幸了。

不过当夜雨声烦见到君莫笑时,安然在潭边坐着钓鱼的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被全江湖追逐的狼狈与不快,还是很有闲情逸致的模样。君莫笑或许很久没见到夜雨声烦,而夜雨声烦对君莫笑却是单面的熟悉透顶,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倒不知怎得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了。

君莫笑蓦地抬起钓竿,一条小鱼在空中闪过银光。君莫笑看起来很是遗憾地拿着鱼看了看,又放回潭里,说了句:“鱼太小了。”这才回过头向夜雨声烦打招呼:“你总算想着来见我了?这位是?”

旁边站着“忧郁小猫猫”,对面站着“君莫笑”,夜雨声烦总觉得有种滑稽感,难得哑然半晌,被一旁的人抢先说了话。

忧郁小猫猫清咳声,挥了挥自己的右手,和夜雨声烦的左手凑在一起,夜雨声烦就震惊地看到两条原本颜色还带了些黯淡的红绸突然泛起光来,然后自动解开后交缠在一起:于是两个人就被连在了一起,即使夜雨声烦条件反射地收手,那红绸依旧跟弹力绳似的被拉长,但仍然没有解开。而同时,夜雨声烦的头发中突然夹了一丛过浅显得格外明亮的颜色,忧郁小猫猫浅色的马尾里多了一缕深色的头发。

君莫笑恍然,抱拳:“原来是嫂子。”然后沉思片刻,又说,“还是该说弟妹?”

夜雨声烦跑了很远再跑回来,抓狂地挠头发:“……什么鬼什么都不是这什么玩意儿啊还能解开吗!!太可怕了吧这不科学啊呸这不武侠!这算是恐怖故事了吧你做这个干嘛啊怎么还偷渡就来?!我怎么解不开????”

忧郁小猫猫很是漫不经心地任由夜雨声烦甚至拿出了剑试图割断:“玩家反应游戏里的浪漫型道具太少了,我就试着做了这个出来玩玩,试用感怎么样?还挺有意思的吧。只有合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出现真名,就叫月老的红线吧怎么样?”

“红线是这样的吗?成亲仪式时候拿的才是红线吧?这玩意儿解不开又是怎么回事?”

“嗯……这毕竟是特殊道具。”

夜雨声烦忍不住吐槽:“你是还没想好具体设定,只是随便做了个出来吧?”

忧郁小猫猫义正言辞:“我是这样的人吗?”他举起手腕,“其实这是一次性道具,系上这个,就会被NPC判定为夫妇关系,可以触发一些特殊剧情。目前这是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一条有效的存在,有效期只有2小时。”

夜雨声烦觉得这么随便的道具肯定过不了审批,而且怎么说着说着跟浪漫型道具的“浪漫”越离越远了……

他又重新看了下属性,确认上面写了个小小的倒计时,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又坐回潭水边的君莫笑,转头问忧郁小猫猫:“这合理吗?”

“还好吧,没什么不合理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不是一定要插进别人的话才算合理。”忧郁小猫猫走到潭水边跟君莫笑说话,说了几句又向只盯着被拉长红绸不动的夜雨声烦招招手,“过来啊。”

如果真要跟人组队去讲相声,夜雨声烦从来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属于滔滔不绝的那边。只是这会儿却难得想要放空,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一边想着在这干巴巴说话有什么意思,另一方面又在想这破红绸子是假的吧除了把他们两个拽到一块儿哪有别的作用?

“找到了!”

夜雨声烦下意识抽剑,就见前面树林里面钻出来一大丛人:“找到君莫笑了!咦居然还有别人抢先了?”

没等夜雨声烦上前,君莫笑就已经冷冷地说:“滚。”

二话不说就上前跟上蹿下跳喊着:“我只是想来说说话!”“我只是来见偶像的啊怎么才能不打起来!”“我也想问有没有不打起来的选项啊!”“那边的是夜雨声烦和……谁啊?他新欢吗?夜雨声烦有妹子了?”“夜雨大大来救我们——”

忧郁小猫猫对着夜雨声烦传音入密:“哦,忘了跟你说,这红绸还有个隐藏功能是能在NPC面前分享好感度,所以刚刚君莫笑没来打我,我现在这号打不过他。”

夜雨声烦看着君莫笑大杀四方的背影,很有种荒谬感:“……喂,这才不合理吧,他以前不这样啊!我现在就回去加班!”

“你现在回去加班干嘛,然后投诉我们996吗?”身边的领导无情地拒绝了员工的自主加班要求,“这怎么不合理了?年轻人不要思维太狭窄,人的性格是多种多样的,AI也可以。”

夜雨声烦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干看着君莫笑一个人在那儿被人围攻终归不是他的风格,见忧郁小猫猫一副只打算看戏的模样,也就自个儿提剑加入战圈,倒是先吓退了几个还挂着蓝雨阁弟子牌的人。君莫笑和夜雨声烦联手,后面一个不加入战局、但也时不时会丢过来一个治疗的忧郁小猫猫,哪怕对方人多势众、也都是做好要先打上一场准备的人,最终也只能被打得灰溜溜地逃跑,还不忘丢下一句:“日后再来拜会!”

……真是戏演多了自己都信了。

夜雨声烦很是在内心吐槽了一番荣耀江湖里盛行的“角色扮演”,转过头来君莫笑面对他们两个倒是又和蔼多了。夜雨声烦颇有些莫名的近乡情怯感,袖手在一旁看着忧郁小猫猫和君莫笑聊得起劲,兴致一来还来了场友好切磋——当然是君莫笑百般留手的前提下。

无可奈何地当了个陪客,夜雨声烦简直想去发个八百字小论文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简直想槽一句:“明明是我先……”

不过也就是想想。毕竟一旦提醒自己“叶修才是真正的LY”,不管是君莫笑之于叶修,还是反过来,都轮不到夜雨声烦说这句话。

夜雨声烦索性坐在潭边,捡起了刚刚君莫笑随手丢在那儿的鱼竿。他当然也是学过钓鱼的,包里还揣了个鱼网,因为慢吞吞等着鱼上钩实在他不符合他的性格了。也就这会儿闲到挠头,他才把鱼钩抛到了水里,盯着水面发呆。

没过一会儿他就转头问了:“聊好了没啊,就急这会儿吗??”

君莫笑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夜雨声烦:“………………草,你这数据又是从哪儿来的???”

忧郁小猫猫浑不在意地说:“可能是谁给他录了个唐诗三百首吧。”

夜雨声烦:“这也不是唐诗啊??”

君莫笑语气中带着意外:“你居然知道这不是唐诗?”

夜雨声烦拔剑:“来来来打一场啊!”

直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结束,夜雨声烦才终于有了些重新回归江湖的实感。他长舒口气,这才觉得心中仿佛有积压块垒在挥剑间散去。他四下一望,忧郁小猫猫正坐在枝头俯视他们,也不知道是闲着无聊还是在聚精会神观战了。

“君莫笑:几胜几负了?”

“夜雨声烦:再来!”

直到君莫笑喊停,夜雨声烦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剑。这会儿已经月沉西山,林间更是黯淡无光。夜雨声烦也是想一出是一出,道:“既然都这个时候了,不如去看日出吧。”

“君莫笑:你还真是好兴致。”

“忧郁小猫猫:你还挺有情调啊。”

“夜雨声烦: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下线了。”

“忧郁小猫猫:呵呵。”

“呵呵”可谓是话题终结者之一了。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夜雨声烦也在江湖中看过不少次日出了。这山头也并不是第一次过来,只是一同坐在山顶上的人倒是头一次。

今日却不凑巧,未爬到山顶时,便能看出云层颇厚,夜雨声烦就有了些不妙的预感。待到天色渐亮,云层已镶上金边又染上亮色,太阳却遮遮掩掩地不肯露出真容来。三个人在崖边排排坐,倒是无聊到尴尬了。

向来人如其名的夜雨声烦打过一场后,与君莫笑暂且无话,与忧郁小猫猫又是无话可说。若是有旁人在这里看到他们三个,还就真会以为不是在等日出,而只是在聚众打坐而已了。

待到太阳终于撇开云层,冉冉升起时,天光已大亮。而夜雨声烦已经等到没了兴致,只发了会儿呆,就说:“改日再见吧。”

 

房间里寂静无声。

直到周泽楷打开大灯,坐在电脑前、只被蒙蒙屏幕光线照亮脸部的人才像是刚惊醒一样回头看他一眼,脸色明显放松下来,笑了笑:“你来了啊。”

周泽楷看了眼屏幕,见是游戏页面才又多看了几眼:“哪个是你?”

叶修笑着说:“当然是那个女号。今天跟同事去打本,顺便看看。”

周泽楷并不了解研发工作,闻言也就点点头,说:“吃晚饭了吗?”

一看叶修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就透露着“你又不听话”的谴责,使得叶修只能赶紧下线,转身过来举手投降:“我真的只是忘了,不是故意不吃饭。”说着他站起来,越过周泽楷率先往餐厅走,边走边问,“明天休息?”

“嗯。”

周泽楷看着叶修从自己身边走过,回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带上门,跟过去。

“我明天也休息,最近新招的人都挺能干的,叶秋趁机说如果我加班就会影响我们组其他人也不得不加班,就说明上班时间没有好好工作总是摸鱼所以要靠加班完成工作……”

周泽楷说:“他说的对。”

叶修转头,回他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行了,我知道我是个压榨员工的无良资本家。你是不知道这群人在背后说我什么……”

周泽楷脸色微微一变,问:“什么?”

叶修呵呵一笑:“说我走了就不用总觉得背后会有人突然说代码有BUG,可以安心加班了……我也就是刚回来的时候这样做过吧,成梗了啊这是。”

周泽楷哑然失笑,他倒是真的听过这个梗,在耀世的各种小道消息中堪称耀世扫地僧传奇了。说着已经到了厨房,叶修指使周泽楷去煮饭,自己打开冰箱看了看:“林姨卤的牛腱,拿出来切一切就能吃。再炒个菠菜?”

周泽楷不会说话,手上动作却是向来很快。他迅速煮上了饭,凑过来和叶修一起看冰箱,眼一扫就做出决断:“菠菜炒木耳,黄瓜炒肉,再煮个蛋花汤。够吗?”

“够了。我吃泡面都能饱。”

叶修无所谓,反正有周泽楷在,他最多也就洗洗菜,其他的向来轮不到他插手。

这会儿离饭熟还有会儿,要做的准备工作也只有洗菜切菜,索性连洗菜都是周泽楷亲自上手,叶修只负责坐在旁边打呵欠。

这日子过的,腐朽啊。

叶修感慨。

他确实玩得有些累了,这会儿下巴枕着手心,胳膊倚在桌子上,双目放空盯着周泽楷的背,啧啧:“下次应该让小江给你接个家庭剧,演个家庭煮夫,看看你的粉丝会不会觉得你被拉下神坛。”

周泽楷背对着叶修抿嘴笑笑,又听叶修在自顾自地说:“不过《蝴蝶》上映之后,你有不少粉丝都在说以后你再演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能看见脸,哈哈哈哈哈,那说不定你演家庭主夫的剧还真能大卖。或者给你开发个单人APP,3D可换装有剧情那种小游戏?”

叶修说着说着,话题就逐渐歪到了跟话题开始无关的方向:“我们目前还真没有类似的游戏,如果跟娱乐那边合作说不定还真的可行,前一阵子还听陈果在抱怨下载的哪个乙女向游戏太垃圾了剧情还不如她去听娱乐那边的八卦……”

周泽楷一边切菜一边听叶修逐渐说到了专业领域,不得不打断叶修的话,免得这人又说着说着回书房用电脑干活干到废寝忘食:“烧个水。”

“哦。”

叶修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站起来烧上水,倚在流理台边看周泽楷切菜,看着看着,视线就从手转移到了脸上。

“我好看?”周泽楷头也不抬地说。

叶修说:“好看,怎么不好看,还有人说你不好看?”

周泽楷投过去一个“你的演技太浮夸了”的眼神,叶修说:“我只是有时候还觉得挺奇怪的,好像看着你突然就长大了。”

周泽楷切菜的手有一瞬的停顿,他很快就把切好的菜转移到盘子里,说:“这话你当年也说过。”

“我说过?”叶修想了想,“什么时候?”

周泽楷低头敲开蛋壳:“你答应我的时候。”

顿了顿,叶修恍然大悟:“哦,那时候,好像是。毕竟以前我还总觉得你是那个中学生嘛。不过我离开大学都已经好多年了,时间过得也真是快啊。”

饭熟了。

三菜一汤,对两个人来说算是适宜的量了。虽说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闻到饭香,叶修就觉得自己确实是饿了,扒起饭来难免有些狼吞虎咽,哪来的多余功夫说话。

周泽楷端着碗慢慢地吃着,不忘说几声让叶修别吃太快。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他难免会因为这种过于居家的氛围感到恍惚,一时以为那消失的四年并没有被吞噬,而是真真切切存在过。他们已经相处了四年又四年,十四年复十四年。

比起四年前,二十八岁的叶修仍旧有如住院前一般模样,因为长年不见阳光、出院后又养得很好,倒是显得比当年还精神、年轻了些。他有时看见叶修也会想,是不是只是做过一场噩梦,而现在是梦醒之后?

但若是他翻开当年与叶修的合影,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便会清楚地认识到:他一直醒着。

“我这么好看?”叶修用同样的问题问周泽楷,“也不至于到能下饭的程度吧。”

他说着,给周泽楷夹菜,用肉和菜堆在了白饭上堆成小山:“吃啊,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不用省着。也别学别人减肥太多啊,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还是健康最重要。”

周泽楷吃了几口,说:“好看的。”

叶修握拳遮住嘴,佯装咳嗽了几声:“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吃饱喝足,叶修只舍得多走了几步瘫软在沙发上,放松下来就会觉得饭后是最好睡的时候。只是他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到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后走出来的周泽楷,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灵机一动,脚一蹬就要站起来回书房。

只是他没能比得过日常会规律锻炼的周泽楷的步速,周泽楷几步跨过来就把人给按回了沙发上,叶修眼神十分坚定:“我散散步,散散步不行么!”

平时大事小事,向来是叶修说什么周泽楷信什么。这会儿周泽楷却用难得怀疑的目光盯着叶修的双眼,迫使叶修不得不移开了视线,举起双手坦白:“好吧好吧我不回书房,你松手、松手。”

周泽楷这才把按着叶修的手移开,还顺手拉了他一把。叶修叹气,站直了,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没等他说话,周泽楷已经说:“出去散散步?”

叶修说:“行吧。”

虽说“一阵秋雨一阵凉”,这会儿倒也不至于非得裹着太厚重的大衣全副武装出门不可。叶修接了周泽楷拿给他的外套,穿在居家的卫衣外头,在玄关蹬了双旧球鞋,也就懒懒散散地准备出门了。他回头见穿上外套从灯光下走出来的周泽楷,忍不住笑了。周泽楷眼一抬,看见叶修笑了还一脸茫然,顺手带上门,走上前问:“在笑什么?”

叶修跟他并肩走着,习习凉风拂过,这会儿也觉得外面空气确实比家里要清新许多,不由得惬意地深呼吸了几次,才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T台。”

周泽楷牵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手指,控诉道:“你又没戴戒指。”

叶修十分心虚地看向月亮:“哈今天的月亮真亮啊……”然后严肃地说,“我没弄丢,我只是又忘在洗手间台子上了,一会儿回去就戴上。”

周泽楷宽容大量地原谅了他。

两人走了一会儿,周泽楷说:“下次我陪你玩游戏,你带我去看看君莫笑吧。”

叶修偏头看看他,笑着说:“好啊。”

 

 

黄少天的前公司也是业界知名公司,对于花样团建以及种种名目的员工大会之流自然也熟到不能再熟。自从来了耀世,参加了几次“线上团建”,他也就避之不及可躲就躲。这种纯属自愿的活动,不参加倒也是没什么。只是他倒是没想到,耀世居然还会不定期分批组织员工去参观耀世投资的公益性质学校、疗养院、孤儿院之类,转念一想倒也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关于耀世在公益上投资颇多的新闻,在公众口碑上也是占据着优势面了。

黄少天对门面功夫没太多兴趣,懒洋洋地翻着报名表,表格上写着员工一年至少要参加一次,晚去不如早去,他一条条看过去,掠过一连串有印象没印象的名字,扫到末尾又回头去看,目光停顿在了其中一处:青鸟疗养院。

这名字有些耳熟。黄少天习惯性地打开搜索引擎查了查,先是看到了一些桑拿泳池、水疗会所、在线作文(“青鸟,是可以带来幸福的鸟”)等等乱七八糟的结果,又筛选了一下关键词,终于找到了自己有印象的原因:几年前的一则新闻,青鸟疗养院收容了一些家庭无法承担治疗费用的植物人入院疗养,声称采用了国际先进的治疗方式。只是这种新闻,终究不比明星出轨或者诺贝尔医学奖之类夺人眼球,在一时夸赞耀世一如既往地在追求技术革新的同时不忘热心公益的通稿之后,沸沸扬扬的消息很快就沉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选上“青鸟疗养院”,又随意选了几个备选项,提交之后便看到了“请等待结果通知”的页面。

一旁的同事转头问他:“你选了哪几个啊?”

黄少天耸耸肩:“随便选了几个呗。”

比起学校、孤儿院之类,疗养院这种听起来更像是娱乐中心一样的地方,想去的人还真是不少。也不排除其他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什么样,而疗养院之于这群年轻人来说,还算是个新奇又陌生的地方。

而与黄少天一同来到青鸟疗养院的人,大多数却是大失所望。与他们臆想中的“高级娱乐中心”不同,名字颇有几分诗情画意感的青鸟疗养院,比起其他人同期去的其他疗养院,反而规模要小很多。不过几幢普普通通的楼,不算太大的后院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被栏杆围住的池塘,池塘边一个秀气的亭子。一行人乘着公司大巴从停车场出来,来往的人不过只是行色匆匆的白大褂,和悠闲地扫着地的大爷大妈而已。也就是门口挂着的牌子才标识着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疗养院是具有国家认证资格的疗养中心,而非耀世园区里一栋普通的办公楼而已。

迎上来的白大褂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欢迎来青鸟参观,叫我林医生就好。”

林医生带着眼镜,看起来年岁不大,不过看来往的医生护士都语带尊敬地喊一声“林主任”,这群来走过场的年轻人们也都不至于多么眼高于顶地不给人面子,很是乖巧地听林医生给他们介绍疗养院的日常工作。

疗养院虽然外在看起来普通,大楼内部倒是不像办公楼一样都是格子间,护理中心、娱乐场所等自然都有各自的位置。不过和第一印象的冷清相映衬着,棋牌室里寥寥几人下围棋的场景也没使得这个疗养院的氛围热闹起来。

林医生倒是一直脾气很好的模样,语气轻缓地给一行人介绍着。虽然听起来总像是念介绍语,期间不忘加几件趣事,倒也不显得无聊。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笑道:“接下来要去参观的地方是核心医疗中心,平时是不开放给外人的,还请各位去换一下衣服再随我过去。”

“核心医疗中心?”

林医生笑笑,解释说:“倒不是说涉及什么机密技术,只是里面的病人不太适宜曝光太多,也请各位一会儿不要拍照。”

青鸟疗养院的核心医疗中心在园区靠后的一栋楼里,进门还要再过一道安检手续。不过明显这里的“外人”,也就是没有穿白大褂或者护工制服的人数量略多,见到这一行人之后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林医生”,随即便径直离去或者进入病房。

待到林医生把他们带入一间病房后,参观者们发现这里的病房与前面的房间装潢相似,但总显得安静许多:因为房间的居住者正毫无声响地躺在床上,床头和床边摆了好几台机器,床头机器上伸出来的触手通过贴片贴在床上那人的头上。虽说并不了解医疗行业,都算是公司技术骨干的几个参观者倒是能大概看出这些机器正在监控病人的各方面情况。

“就目前来说,植物人清醒的案例较之十年前,已经有显著增长。”林医生并不担心吵到躺着的病人,或者说如果能吵醒,那还真是医学的突破了,“目前手术治疗的方式依旧主要是两种,脑深部电刺激和脊髓电击疗法,只是具体实施方式上比起数年前要更进一步。”

带领着一行人离开这间病房,他又指向走廊中的其他房间:“尽管如此,大多数植物人还是要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才有可能醒过来,即使醒过来,也需要疗养之后才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家属与耀世集团签订了协议,受耀世的资助,其中很多因为费用和人力缺乏无法继续在普通医院疗养、差点被判定安乐死的病人,才能够在这里继续躺着,并且使用我们国际先进的治疗方式,获得新的清醒的可能。”

这倒是一个听起来很令人感动的说法,只是这回的听众并不是那些对耀世感恩戴德的家属,很快就有人提出:“说是国际先进的治疗方式,是经过临床验证的吗?是不是打着公益的幌子用这些病人做人体实验?”

林医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温和地笑笑:“是的,我们不能百分百保证我们的方式就是有效的。目前国际上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保证植物人三年清醒五年正常的方式,只是我们的治疗在不断改进时,病人苏醒的几率确实有所提高,未苏醒的病人脑细胞活跃程度也较之传统治疗方式更明显。”

他带领着参观者们向前走,另一间病房里,病床边坐着病人的家属,正握着病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家常小事。见到林医生过来,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连忙站起来,难掩喜气:“林医生来查房吗?我来跟我姐说琳琳考上大学的事,姐的手指动了动,林医生,你说她是不是快醒了?”

林医生对她宽慰几句,又推出病房,合上房门。

估计是现场查资料的一个人开口:“据说植物人并不是真的一动不动,有时候也会有动静,只是一种假象,并不代表真的要醒来了吧。”

“比起放弃,对于病人和病人家属而言,能多一分希望,就会牢牢抓住这份希望。”林医生说,“守着一份哪怕缥缈的希望的人,与说着‘不可能’、但实际上知道自己是放弃了最后一丝可能的人,哪一种更清醒呢?”

他自己摇摇头,笑笑:“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对于青鸟来说,家属怎么选择,只要把人送到我们这里来,就没有区别。但是对于病人来说,醒来后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或许远比躺着的时候、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所梦见的一切更重要吧。”

有人嘀咕着:“如果醒过来发现家人都抛弃自己了,还不如回到梦里的世界呢。”

又有人举手兴冲冲发问:“林医生,之前说的脑深部电刺激是什么?跟黑客帝国一样吗?我可以试试吗?!超好奇!”

这个发问打破了队伍中若有若无的沉重气息,他身边的人笑骂:“你去出个车祸试试,躺进来前垂死也要让家人跟林医生签好协议把你送进来,你就能试试了。”

林医生好脾气地笑笑:“文学虚构不等于现实,你们做游戏的却是想象力挺丰富啊。这跟虚拟现实技术也并不相同,就算是虚拟现实技术,据我所知,虽然已经日趋成熟,但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跟小说里一样大规模应用在网游上吧。”

带着一行人又走访了几间病房,林医生带着他们去休息室里坐了坐。他看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青鸟也就这么大,没什么好逛的。各位还有问题吗?”

参观者们互相看看,原本还在互相谦让,没过一会儿就兴冲冲地抢着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林医生看起来年轻得很,回答技术问题时信手拈来,令自以为自己懂很多跨界知识的某些人悄悄放下了尾巴。夹杂在各类问题中,一人突然问了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之前叶总,我是说,叶修大叶总,我记得报道上说的是作为植物人经过了长期的治疗……他也是在青鸟吗?”

林医生的目光像是落在了人群中今天没怎么开口的黄少天脸上,又转瞬掠过。他微微一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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