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黄叶】蝴蝶与嘉年华 4.1
第四章 蝴蝶
“你想好了吗？”
“一直。”
“好啊。”
周泽楷睁开眼睛时，哪怕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化妆师也有一时的恍惚，不由得暗自感慨这可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她眼一瞥，就见到了周泽楷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中指戴着的戒指。关于这戒指，前一阵子各方讨论得沸沸扬扬，但因为当事人始终保持沉默，这事儿的热度也就渐渐淡去了。虽说业内好友不少，她也听了一脑袋的八卦，职业素养倒是让她向来习惯性只进不出了。
周泽楷说了声“谢谢”后，便起身随着助理出了化妆间。原本不由自主变得安静的化妆间里持续安静了一小会儿，转瞬间又爆发出了能填满整个房间的叽叽喳喳声：“真人比之前电视上看到的更帅！粉了粉了！还好我今天来上班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坚决不当颜粉吗，在线真香？”“我那是颜粉么？我是实力粉！我这不是昨天刚看完电影么，楷楷的表现真是超出我预料啊！”“你这就叫上楷楷了啊……”
后台的喧嚣自然是与周泽楷无关，他随着助理穿过或是好奇打量，或是殷切问好的人流，踏上高台，因着聚光灯的亮起微微眯了眯眼，然后转头看了眼还在调试中的摄像机，这才在沙发上落座。
主持人原本正挤在一张沙发上跟郭明宇说着话，这会儿见周泽楷来了，笑笑站起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和周泽楷打招呼：“好久不见，上次还是在你们的年会上见过一次吧。电影我看的可是首映场哦。”说着他娴熟地从一旁的桌子抽屉里掏出一摞签名版：“来来签个名，郭导一起，一会儿我抽奖，剩下的我拿去送人。”
郭明宇瞪他一眼：“我怎么感觉本名导是个顺带的？”接过签名版自己签完一张递给周泽楷一张。周泽楷认认真真地一张一张签名，“周泽楷”三个字如其人的字倒是衬着郭明宇连粉丝都嫌弃的签名更反差出对比了。他签完一摞，站起来双手捧着递回去，说了声：“顾先生。”
顾夕夜笑嘻嘻地接过签名版，说：“跟别人一样叫我夜汐就行了。”他瞥了眼周泽楷手指上戴的戒指，笑着说，“恭喜了。”除此之外，没再多言什么。
周泽楷笑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戒指，郭明宇在旁边嗤一声，酸溜溜地说：“哼哼，就算你们婚礼请我我也不会去的，别想让我大出血。”
顾夕夜幽幽看他一眼，张口就来：“还请你去婚礼呢，郭导你还钱了吗……”
“草，你小子怎么也染上了这个臭毛病！”
“有梗不玩王八蛋。”
周泽楷规规矩矩地坐着，顾夕夜瞥一眼就知道了他正在神游天外，见他的右手还不自觉地搭在左手戒指上，会心一笑。这会儿导演已经喊起了：“聊够了啊咱们开始了!”
郭明宇郭大导演今天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男主角来《夜谈》宣传的，正是最近的热门话题：歌手周泽楷在进修之后出演的第一部电影，《蝴蝶》。
《蝴蝶》是废土题材，剧情一句话就能说完，简而言之就是个理想主义者在废土上可劲儿作……呸，努力追求自己心中梦想家园的故事。
文艺青年们是冲着郭导转型和在某小众电影节获奖的噱头去的，周泽楷的粉丝则是冲着能在大荧幕上看到他的脸和他第一次演戏去的，进了电影院没多久就开始骂导演：“把我们泽楷的脸放哪儿去了！”
全程周泽楷就没几次小脸白净的时候，灰头土脸到让人怀疑郭导是故意针对他——不过也就反衬出灰暗剧情中仅有的几次明亮光线下周泽楷露脸的镜头弥足珍贵了。
“郭导，你说说，你就不觉得你对不起泽楷的粉丝么？”
郭明宇也不是头一回上顾夕夜的节目了，这种问题对他来说简直小儿科。于是他立刻……甩锅：“小周，你自己说，你接剧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一旁规规矩矩坐着的周泽楷腼腆笑笑，说：“嗯……挺好的。”
如果是作为朋友，周泽楷不多话的性格还挺令人放心的；对粉丝来说，习惯了这就是酷；对访谈节目来说，周泽楷可以说是主持人最怕遇见的一种人了：来都来了，多说些话啊。不过顾夕夜也很懂，从节目导演到节目受众，都没谁指望从出道到现在，即使作品累积了不少，公共场合的表现实在没多大变化的周泽楷演了场电影、上了他的节目就突然间妙语连珠了。他也很适时地表演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很清楚后期剪辑预告片的时候估计就是自己一百零八次被周泽楷反复噎住的表情了。
他自然也不可能真让节目最后只剩下了周泽楷和自己的微笑，那他这个主持人也没什么可干的了。
顾夕夜顺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笑着说：“泽楷还是话这么少啊，看来并不在意露不露脸这件事？”
周泽楷倒也不至于真的一嗯到底，想了想，缓缓开口：“嗯，不在意，要看符不符合剧情。在堡垒里锦衣玉食的时候，干干净净装扮整齐是正常的。在外面的时候，水资源很宝贵，也没有必要在意脸。”
此时此刻，背后的LED屏适时地放出了预告片的片段，在片段里，蓬头垢面、整个人像是刚在风沙里打了个滚儿似的青年狼狈不堪地进了屋，被念叨着“我的伪装没人能看透”的同伴抓过去一通捯饬，画面再一转，同伴说着：“……我觉得可能还是你之前的样子比较好。”并不完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破碎然而精致到在发光的面庞。
顾夕夜对郭明宇说：“郭导还是没有忍住魔法少女变身剧情的诱惑啊。”
郭明宇瘫在沙发上，理直气壮：“谁不喜欢呢！一直帅就会看腻，突然变帅才有反差，这可是无数前辈们印证过的道理啊。”
顾夕夜很冷漠地鼓掌：“好大的道理哦。”
再谈起拍摄时的趣事，饶是周泽楷也是对自己第一次的主演历程津津乐道的：只是他“津津乐道”的方式，也不可能是跟郭明玉似的手舞足蹈、兴致来了还大力拍着周泽楷肩膀哈哈大笑了。
但在节目里真心实意为演戏的过程感到喜悦、一个双眼闪闪发光的周泽楷，各方面来说也足以算是多赢了。
“说起来，这次电影的主题曲，作曲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山夕呢，我记得小周刚出道的时候，就有好几首歌都是这位山夕写的吧？”顾夕夜是真的好奇，毕竟给周泽楷作曲这个一听就是化名的“山夕”从没给别人写过歌，在周泽楷因为第一张专辑一炮走红之后，写出了最受欢迎的几首歌的山夕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歌曲的作曲一栏上。即使有不少人试图通过周泽楷或者耀世娱乐去联系这个山夕，且不说前者只是为难地微笑，耀世方面则是直接“查无此人”，让多少想约曲的人失望而反。
顾夕夜这会儿发问，也不指望周泽楷回答。见周泽楷也就是笑笑，说了声：“嗯，是他。”接着就闭口不言了。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为了节目还专门学习过微表情、本身又极为敏锐的顾夕夜看到周泽楷的表情，迷惑了一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表面上顺着话题往下说着：“那么，最后就请周泽楷来为大家演唱电影的同名主题曲，《butterfly》。”心里却突然明白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将这个猜想告知他人。
顾夕夜看着起身走向舞台中央的周泽楷，心想：原来如此。
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会让周泽楷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光线蓦然暗下，顾夕夜和郭明宇都隐没在了黑暗中。周泽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中间。随着前奏响起，舞台上升起仿佛是从片场搬下来一般的虚拟废墟。他伸手，一只紫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翩翩飞过，擦过他的指尖，向后方飞去，消失不见。
如果一个人在SNS上消失，他不一定是出家或者住院了，也有可能是逐渐与周围的社畜们同化了。
黄少天进公司没多久，就接到了不少原本根本就不知道在荣耀工作的朋友或者蓝雨人的亲切问候。他也总算明白了有些人会白天在线摸鱼，因为每个人工作电脑上都装着荣耀江湖，有的人还会一个屏幕开始游戏，另一个屏幕开着画布，游戏画画两手抓。
张佳乐十分理直气壮：“有问题吗？没问题啊，下本又不影响我画图！”
黄少天所在的小组中还有他同校的学长，在他入职当天过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跟小组内的其他人一样沉迷工作，无心交际。加了一波关注的黄少天看了眼同事们的SNS状态，基本可以从一个人的更新时间和频率看出他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自由惯了的黄少天有那么一丝掉头就走的冲动。
只是，来都来了……
新入职的时候总是要经历一段熟悉业务的流程，之于黄少天，就是后台数据向他敞开，还有专人来跟他解说目前的研发进度。
“所以……君莫笑其实就是一叶之秋？”黄少天说。
短发女孩向他投过来并不掩饰的怀疑目光：“当然不是，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外行？君莫笑虽然继承了一叶之秋的核心数据，但它具备自己在虚拟环境中形成的独立逻辑线与决策树，又通过自主学习和人工调试丰富了数据库。哪怕按有些虚拟现实不分的人来看，这也完全就是两个人了吧。”
“小唐啊，你不用这么激动。”
正溜达过来的叶修有些哭笑不得，打断唐柔。
唐柔停下来，说：“是，我的错，最近拿着幻想小说来问我2.0是不是就连小怪都能装载了——也不看看自己电脑能带得动吗？？”
叶修笑笑：“我懂我懂，不过这也不是一回事嘛，这边差不多说完了吧？让少天自己看吧，有问题你直接问我就行。”最后一句是对着黄少天说的。
唐柔很不赞同地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回了自己工位上。
叶修右手拿着个保温杯，左手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你熟悉得差不多了就跟我说，我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最近记得准时下班，可别沉迷工作无心下班啊，我们可不是什么黑心公司非逼着人996。”
黄少天回想起HR说的话，也就只能说：“我知道了。”
他瞥了眼刚刚从自己肩膀上离开的手，手指上和右手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黄少天向来很容易融入一个新环境，更何况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是兴趣近似的地方，在餐厅里边吃边聊上午做了什么，都能聊high了把餐盘往回收处一丢就冲回办公室去验证谁说的对了。
连着一个星期晚饭后沉迷工作，黄少天在周五的时候回到家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刷了刷微博，惊觉自己一瞬间看着满屏信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再看看自己上一条微博：都已经是入职之前自己发了一条说自己很快就要社畜的了。
底下评论这一周以来几乎都是“默哀”“今天夜雨大大回来了吗”“欢迎夜雨大大回归社畜大军！”“夜雨大大社畜的第三天，想他”林林总总。
还有灵魂发问：“夜雨大大你最近都没有上游戏！！只能找NPC交任务的我哭了QAQ ”
黄少天从床上弹跳起来，发了条微博：“痛定思痛，明天上游戏，蓝雨的朋友们好久不见！”发完也没看迅速跳出来的评论提示，就又躺下了。
虽说是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灯也关了，黄少天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也没很快睡着。大脑还处于亢奋状态，闭上眼睛眼前仿佛还漂浮着代码。黄少天暗骂一声，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开了夜灯看起了手机。
他先是回了一连串了消息，然后百无聊赖地翻起了留言。这会儿跳出来新的“滴滴”声来，点开显示的是“叶修邀请你加入推平BOSS打土豪群”。
黄少天点了接受之后，就见自己刚刚沉寂下去的未读消息又蹭一下涨到了99+，在自己那系统自动发布的入群打招呼之后紧跟着一连串的“拜大神”“拜剑圣”“拜……拜我睡了？？”“艹周五晚上你怎么就睡这么早快起来HIGH！”“这不早了吧都几点了！！”
越是大群，歪楼的水平越是高出云巅。黄少天看着群消息倒是有些犯困，没祭出自己势如破竹的话唠刷屏大法，多看了几眼就打算去睡了。叶修却又在群里艾特他：“@夜雨声烦 明天临时来个团建啊。”
黄少天被吓得清醒了：“什么团建？团什么建？明天周六啊老大！”
“不强制不强制，这不是看到你说你明天上游戏吗。”叶修发了个小点的趴趴表情，“你看群公告。”
此时已经有热心群众又名狗腿抢先把群公告给发了出来，写的是【*周末休息优先，不强行线上加班，不要沉迷游戏！新人入群请看群文件《欢迎新同学》~ 本周车：印山贼寨，帮带新人小号。一队：晓枪；二队：游峰电；三队：天南星。】